2008-06-23

覓自己



六月中,入了夜的悶夏,走出捷運站。

這個時候從後站出站的人不多,連我就只有兩個。其中一人,學生模樣,牽了停在站旁的腳踏車,熟練地轉個彎,沒入黑夜中。加班讓我的疲憊掛在臉上,我要走不走地拖著腳步,一走出建築物,倒還是習慣性地抬頭,找找夜空的星和月。

那夜,這段十分鐘的回家路,只剩灰灰的天幕陪我。

晃晃地走,看到不遠處有個人,也轉個彎,退出了我的視線。我卻突然有種莫名、無法形容的感覺。變得有點緊張,快走幾步,想看他走到那裡了。「人呢?」沒有人,我沒看到任何人,而他先前轉彎的地點是沒有任何通路的。我呆在原地一秒鐘,心中震得厲害。匆匆快步那條每天都要走過的小巷,暗夜的天,連雲都不知到那去了。

那身影是我的想像?在此之後,當我每天還是得走同樣路線回家時,這個問號,一直盤旋著。

直到昨晚週日,再次走出關渡捷運站,同樣又是一個悶熱的夏夜,同樣一步步走在好漢坡的歸途上,雖然路燈又壞了,天上、地上闃黑一片,但這個問號,彷若已不再困擾我了。

三個多小時前,我身在西區新光影城繞來繞去長長的隊伍裡,準備進場觀賞新秀導演沈可尚「野球孩子」紀錄片在「台北電影節」的首映。這位因工作而認識的優秀導演,對電影有著執著且沉穩的理想。花了一年的時間混在花蓮縣富源國小的少棒隊裡,紀錄原住民小選手們在球場內、球場外喜怒哀樂的童年時光,也花了一年的時間,將所有的片段剪輯成動人的作品。

紀錄片裡的瑞穗富源,好山好水,好美。貧困的物質生活,反而讓小朋友們的童年全浸潤在大自然裡。我不知道家裡兩個天天混在線上遊戲、iPod、即時通,顯少戶外運動,在優渥保護下的都市小孩們,喜不喜歡在那樣陽光下的勞動生活。而盯著大螢幕的我,卻分分秒秒羨慕著孩子們身在天寬地闊的山巒下,聆聽生命的困惑與未來的夢想。

從電影院出來,穿過人群雜沓的西門鬧區,走進捷運站,戴上mp3耳機,隔絕外頭的紛擾,鑽進自己的「野球孩子」世界裡。

原來的問號已不再是問號了,我已不在乎那晚是否是我易感的體質,在那個時點,看到了另一世界的過客;也不再害怕那身影,是否是因為我瘋了,真的是我想像建構下的幻象。

長久以來,心總在不斷飄盪中,我怨恨自己,有時一把火只想把自己燃燒成灰燼;有時很想贏自己,卻總早早就豎上白旗;有時想和別人很近,卻總和別人的心離得遠遠地。逝去的童年童真是永遠都不會回頭的,在欲望的池林裡,我困惑著如何安置塵世的過渡,因為,我想要的太多,卻沒有一個如我的意圓滿完美。

我會記得有一個夏夜,告訴了自己,我缺的,是一個從容、自信的生命。




灰濛 
雨落下 
感官蠢動 
纏綿輕輕碰 
慾念召喚潮流 
記憶與遺忘相逢 
以手以聲完成瞬間 
頂峰上晨霧吶喊拂過 

港灣內寂寥靜靜停泊 
只剩下荒涼的眼神 
與說不出口的傷 
駐紮夢中邊陲 
蒼老的靈魂 
困坐在那 
等夜昇 
輕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