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30

《台北捷運日記》2012.11.30


   2012.11.30(五)/

一晃眼,又是月底了。

這個月,兵荒馬亂,發生了許多事。工作的、非工作的;高興的、悲傷的;瞬間襲來的、醞釀許久的。心情起伏的波瀾,從趴到地的絕情絕望、無預警的驚世暴點,也有了颶風過後的靜好平安。就如月中,取得行天宮詩籤裡提到,「凡事宜依理順行,不可妄意強求,反招禍患」,很簡單的道理,個中捨與得之間拉扯,卻是時時刻刻的糾纏。

霪雨綿綿的午後,提早下班。拿著銀行寄來的清償證明,去了趟淡水地政事務所,註銷房子抵押設定。承辦的第一線基層公務員,是個非常年輕的長髮小姐,對著電腦螢幕,一個個的章蓋來蓋去,動作俐落,看來對業務非常熟悉:「一個小時後,會登錄完成,妳可以不用等。」老實說,我不很瞭解她說的是什麼,但感覺是,手續辦完了,我應該可以回家了。

撐起傘,漫步走回淡水老街。觀光客少了,商家生意清淡,遠方淡海出海口朦朧一片。人到捷運站,天已全暗了下來。這般潮溼,帶著微微冷感的台北冬季,真的適合窩在綿床裡,摸著一旁枕頭上捲縮成球的汪汪貓咪,讀本厚厚的小說。







2012-11-29

《台北捷運日記》2012.11.29


 2012.11.29(四)/ 陰後雨

歸途的捷運上,一直用喃喃的自問自答,思考昨天寫《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的「相信」,和「告別」這兩樁沒有對與錯、也永遠不會有答案的課題。

你相信你所相信的嗎?這兩年,我已經學會不要武斷地相信自己。因為,開始傻傻分不清楚是自己幻想,還是真正發生過的「記憶」。當獲救後的Pi在醫院裡,陳述非動物版的第二個「事實」時,沒讀過原著的我,相當驚異。同樣的心情,也在看到白天是天堂,夜晚成了地獄的滿滿狐飄浮島,最後竟顯化成一尊佛祖橫躺影像時,油然而生。

要如何「告別」,尤其嚥下最後一口氣前的臨終之時,因為宗教信仰、際遇、個性不同,每個人的想法也相異。在不同意見間反覆辯證的同時,我問了自己,好好和一個與自己生前有過節的人、或是自己最想要感謝的那個人「告別」時,這個意圖的主要意涵,是在撫慰生者,還是讓頻臨死亡的人走得更好,在另一個世界有好福報?

過了當下,每個人一輩子所珍藏的記憶,就是每個人一輩子所相信的、認定的事實。本源是真實,抑或是幻覺,好像已經不再那麼重要。那麼,慎重地「告別」,好像也不再那麼需要耿耿於懷了。

在現世裡,當我好不容易有了選擇的自由時,對未知的「恐懼」,就像那隻孟加拉猛虎,成了是否向前走的關鍵。其實,你喜歡的、不喜歡的所有愛之也恨之的人事物,都可以是那隻理查帕克。

牆外又開始滴滴答答,愈晚響得愈大。夜雨,狂瀉。









2012-11-28

《台北捷運日記》2012.11.28


  2012.11.28(三)/ 陰後雨

今晨回溫,大紅羽絨衣派不上用場,高領刷毛棕色棉衣,套上短版白色帽T外套,全身服裝和配備沒有黑色元素,希望殺殺任性台北冬季的沉氣。

李安《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主角Pi在劇中曾提到,他最大的遺憾,「沒有好好和離開的人說再見」。沒有機會感謝驟逝的父母成就現在的自己,沒有機會感謝和他一起在海上漂流的老虎救了他一命。

當下,我無法體會「告別」對靈魂撫慰的重要性。在生命的長流裡,被人無聲無息地拋棄,是曾經的經歷。當對方沉默地離開,雖然是傷害,心中某個關卡是會過不去,怎麼樣也無法讓別人分擔,但好像也只能全部接收,讓時間慢慢幻化,盼念再濃的情纏也終會消褪輕淡。

那麼,有關死亡的「告別」呢?在註記完成健保卡器官捐贈的同時,我已告訴兒子,當那一天來臨,不要舉辦告別式,剩下的塵灰灑到山裡去,灑到大洋也行;走了,就是走了,真要想我,就放在心中。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片隱祕的森林,如《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那一個白天是善,黑夜是惡的佛幻孤島。夜歸捷運上,窗外綿雨如絲。關於這個功課,我還得再想想。




2012-11-27

《台北捷運日記》2012.11.27


  2012.11.27(二)/ 陰後小雨

台北,好冷。
車廂內的顏色,明顯轉暗,黑幫當道。
黑衣、黑裙、黑褲襪、黑靴、黑羽絨衣、黑背包,再加雙黑眼圈。
夏日短衣短裙的年輕美眉,全身鮮彩繽紛也不見了。
連還沒到忠義站的空地,也都熟成了芒草顏色的滄桑。

被自己的個性所牽絆,輕鬆不起來。
「那就給杯威士忌吧!」我只想微醺,然後開始微笑、大笑、淚笑。
否則,我會內傷,會委曲求全,會對帶著刀刃的強勢者卑微,
會熬不到可以領終身年金的歲月年資。

明日,天冷依舊。
「那就給穿大紅羽絨衣吧!」我決定讓明天的捷運車廂,有點顏色。





2012-11-26

《台北捷運日記》2012.11.26

◆  2012.11.26(一)/

從白天到黑夜,冬雨,下了一整個天。
這樣的濕,帶著微微的冷,讓人覺得孤獨。
一早進城的捷運車廂裡,窗凝濃霧。
因為手上的雨具,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需要拉大一些,
但卻是安靜的。

當兩個人的距離無法衡量,遺忘,是唯一的解藥。
「難道你覺得,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不寂寞嗎?」
這是龍應台的問號與答案。
這樣的一個人,有了自由,也帶著深邃的憂傷。
我想起醫師詩人寫下:「樹葉等不到任何人  飄下來……

台北東區的「主婦之店」,熄燈關門了。
大學時期,在那認識了黃小琥的嗓音,就此愛她至今。









2012-11-25

《台北捷運日記》2012.11.25



   2012.11.25(日)/

天沒亮,從自泡的一杯咖啡,醒來。

感謝老天爺幫忙,沒雨。捷運還在做上工前的暖身操,沒來得及理我。身在小黃裡,愛樂的古典音樂傾洩著。運將倒是一路講著行動電話,還常發出聊得好樂的笑聲。台北墨晨的空氣,呼吸起來,微微沁涼,很舒服,很醒腦子。自個兒反應過度的高領棉衣,加上帽T外套,真是穿多了。

在晨曦中,注目著總統府的國旗冉冉升起。

這一邊一國,連國歌、國旗都能各自表述的奇怪國家,何時才能真正覺悟?何時才能像那面旗,不分顏色一起拼命往上爬,往公義正義的目標前進。

府前凱道活動結束,太陽早掛上了。決定從重慶南路,慢慢走到捷運站。

書街的初晨冬陽,曬起來很溫暖;心,卻有點悵然。這條學生時期最熟悉的重慶南路,完全變了個模樣。當年當書呆,買毛筆、買墨、買書帖練國畫書法、買新聞學、社會學教科書、 買爾雅、洪範、 純文學、大地、九歌出版的散文、小說的純粹記憶,徹底崩解,「重慶南路書街」,對我來說,已經是另一個陌生人了。

轉回228公園,地上鴿子很多,民眾只有一、兩隻,清潔媽媽很盡責地掃起公園植樹的落葉。我腳步加快,走進園內邊緣的台大醫院捷運站。刷卡走進站內,熟悉的標示、裝置和遊戲規則,讓我多少回了神,不再卡於因對過往的失落而漫生的幽微。

到家,進門入房,除了天光變亮,靜謐依舊。兒子打著鼾聲,小ㄚ蜷伏暗房裡,連汪汪和條條兩隻貓咪,都沒現身迎接。

想再喝一杯咖啡的盼念,瞬間凶猛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