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05

今夜星光燦爛


                                                                                                            標籤:台北人小小說
●《台北人系列檔案三十二》 連怨都嘆不成的 Keroleen


從你消失到現在,已經過了115天了。

被遺棄的我不知道,能寫出什麼給你。
也不知道,寫出來會是向你示弱,還是示強。
但我知道,一定要寫些什麼給你。
不然,這樣下去115 天,215天,就算再過315天,我心深處還是放不下這個「被棄者」身分的恥辱。
對,就是一種挫敗的恥辱感。
這種感受,對一個從小就是功課頂尖,一路唸到醫學院的會念書資優生的你來說,是很陌生的。

其實,這些難捱的日子,我一直很疑惑我心痛的是什麼。
究竟我痛的是「你什麼都不說地靜靜遺棄我」的沉默態度;還是痛「你離開我了」的這個事實。

在這場有勝有負的愛戀征戰裡,自己是個敗戰投手。
我的暴投連連,把這場子搞砸了。
不論是直球,還是變化球,我總是遇上一個什麼都不接的勝戰捕手。
你就是有辦法、有本事,淡定地將我投射過去的氣流,化為無形的空煙與烏有。
我真的不知道,那個秋冬的你,發生了什麼事。
或是,在我們相認的那個春天,你就已經決心決意不對我放入任何真感情,不透露你已經蠢蠢欲動的憂鬱、已經既存的愛人,以及對我隱藏的慾望。
於是,這樣的你,可以在一夜之間,不見我了,不愛我了,不理我了。就此,不呼不吸不理不睬不應不答,消失在夠黑夠遠的遙遙邊境。

你的靜默,讓我措手不及,讓我瘋狂地檢視自己是哪裡做錯了,讓我酗在自苦自殘自刎自囚自燃自棄裡,痛,告訴你,我痛得無與倫比。
這樣的我,是你要的?你一定在遠處,偏著太陽穴容易疼的腦袋,看著我一步步落入你的薄情模式裡。
這是你要的嗎?你只要我的痛苦,你從來不給我快樂,你從來只愛你自己。
就算自己貓貓狗狗淚流得滂沱,黑鬱上身,轉身依舊得平靜如鏡湖地對你,對這世俗江湖。

我的優雅,只深化了我的焦躁,讓我自己顯得斑駁與淒涼。
看不見的傷裂,夠深夠重。我必須掩飾得很好,不要讓自己在惡水邊境險灘上,被吞噬。
就算我在病榻上,也換不到你的關懷與陪伴。你依舊是用百分百的空白,耽視我百分兩百的脆弱。

我是塵,我是空,我是可有可無。不理我,不犯法。不愛我,不犯法。你無情,不犯法。你無義,更不犯法。
我很想殺到你工作的場所裡,伸出食指,對著你戴上口罩的臉,大喊:「你。是。騙。子。」
是很想,是啊,只是很想,還是做不出來,我是俗仔。我不聰明,我已經到達愚蠢的等級。我甚至不敢面對你,不敢看著你在我的面前轉身走開。

現世太多不得不,我以為與你夠短的這一段,我們可以單純地對待。
一種相依的信賴,相識的關懷。
我已經老了,被你錯過的歲月,被你錯過的純粹,如煙如塵,不再悼念。
再過十年,你也會老,你也會步入我今天所走的路,迷夢織錦太多,抑鬱得開始憎惡自己,抖不掉浸身江湖的滄桑疲憊。

有些事,錯過就不再。是青春,是歲月,是純粹。
我的愛情已是孤島。
「小鎮生活指南」裡的余茂雄,對著一慧說:「剛才經過堤防,好多人在那裡放風箏,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去那裡走走?」簡單的幾句話,讀得我淚流滿面。
逝去的那份人與人之間的單純對待,好像只能收藏在心底最難碰觸的柔軟深處。
然後,好像還是得阿Q地抬頭仰望星光燦爛,「至少在這個夜晚,至少在我入睡之前,星星要一直亮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