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不見，2015

舊燼新生，也沒數是自己第幾本手寫日誌了。

倒是這幾年，歲末到書局挑來挑去，還是在不覺之中，選了「紅」。

以前，最排斥的就這顏色；衣櫃打開，找不到一件紅衣紅裙。

匆匆，原來已經到了不再感受它的「聳」，而是愈看愈順眼的年紀了。

生命長河，永不止息。

2014，2015。

不見，不散。

不散，不見。

見因，見理，見空。
散業，散相，散有。

匆匆

就這樣靜靜的、惘惘地 …… 擱下了淚。

致我隨雲散，逐水流，曾有還無的青春和愛情。

王菲《匆匆那年》

候車亭

山下公車候車亭的邊坡擋土牆上，有了質樸可愛的《龍貓》。

驚覺自己對周遭事物的不夠用心，完全忘了原來沒有彩圖的牆，是何模樣。
是什麼都沒有的粗糙水泥面？還是貼了賣房租屋的廣告紅紙、縣市議員的競選文宣？

這裡是每天進出城、上下山必經之處，
反而讓人視而不見，見而不思，忽略得太「理所當然」了。

我胡亂想著，應該是個渴望能在天空飛翔的國小女生畫的。
小朋友和我一樣，一大早總是頭腦昏沈，心不甘情不願地趕時間下山去；

下課回家，疲憊的身子，沈重的書包，從這山腳下的候車亭，望著不算短的上坡路，
只能奈何，覺得自己的家，真是遙遠。

如果有台鮮彩的飛天公車，可以咻一下就到家，或是到學校，
還是可愛的龍貓好朋友陪著，應該會是件童年的美麗情事，
會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幸福記憶。

夜在

終結週五加班

步離身後掏空靈魂的巨獸

疲憊

沁入清秋北城的寂涼

夜，顯得沈重

藐藐熱煙冉起

食物成了解放夜墨的救贖

咀嚼一個人的素麵晚餐

緩慢
悠長

圖取自《穗科烏龍麵 FB》

關於熱潮紅

八月中旬，法鼓山天南寺三天兩夜禪修。天南寺，位於新北三峽「溪南山」半山上。視野遼闊，遠觀天，近觀三鶯平原，終日蟲鳴鳥叫雞啼犬吠伴著。禪修三日禁語，一百二十位男女在家眾，在常學法師引領下，從頭學起禪坐心法、動禪經行，與佛陀慈悲。

而我，禪坐時的昏沉與極致酸痛麻，全靠意志力訓勉自己「放輕鬆」捱過。真正無法伏心的，是因顯明更年期症狀下，擋不住的熱、汗、畏冷、失眠與頭痛。三天室內室外不同場域的八月天裡，澇下平日冷氣房幾週幾月數不出來的汗流。儘管這是每個女人幾乎必須經歷的過程，儘管曾受著同樣苦的同事安慰我，只因身處陌生環境的壓力下才會出現的極大化癥兆，我仍願寫下屬於我自己生命之流裡，第一次氾濫成災的水澇記。

--------

沒得商量，也無法妥協，

從小腹飛奔往上竄的一股熱潮，直達頭頂。

像午後的超級雷陣雨。

潮紅是預警的一聲雷，火熱之後，

瞬息汗雨不需理由，狂下蠻橫不需解釋，

短時間落出的水，

從頭皮、臉頸、四肢、後背、前胸，

全身每一處，水患成災。

這般身體的雷陣雨，

現身在夜空眉月下盤腿的數息間，

在晨曦鳥吱露水動禪緩緩的伸展中，

在午前赤足踩石板登山巔的調息，

更在蟲鳴響徹夜域的失眠裡。

當被熱潮放了小小一馬，不再暴衝大雨時，

身體變成是個微熱、發到一半的發糕。

依舊覺受到她如隱者般的功力，

微微的預熱著。

而滲著背脊的潮濕，像是地下革命的信號，

預謀著隨時可能的下一波襲擊。

歲月是面鏡子。

人人平等，沒得隱瞞，

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當下的流逝。

五十，世間暮年。

就此之後，女人的美麗與哀愁，怎麼看，

這股愁，就算加上汗水，
還是，濃了些。

圖片取自 gettyimages

尬場

每天上下班走小學側門旁的小巷，

除了抬頭瞧瞧高挺的龍眼樹結了果沒，

還真是來來回回沒覺沒察地，

兩腳有走，心可沒到。

今日的台北城，亮出了個把月來難得的大太陽。

漫步下山，除去連日纏綿陰雨帶來的濕悶，

感覺心也隨行帶著了。

心有了，腦子也清楚了。

也終於，看到小學校圍牆上一白、一紅的貼紙。

一大白印著「南無阿彌陀佛」，

一小紅寫上「耶穌賜平安」。

我抿嘴，會心微微一笑。

心想，連這小小一方牆都可以是必爭的戰場，
還真是展露了台式「輸人不輸陣」的尬場氣口。

禪一

週六，禪一結束。

從農禪寺禪堂出來，漫走到大殿前的荷花池旁，

天，暗了：雲，疊得也更厚了。

遠方熟悉的觀音山，感覺很近。

也本能地尋著大屯群山尾，那棟腰坡上自己的家。

禪修，我是新生。

一個多月以來，每天或晨或夜，

一柱香的在家單盤禪坐練習，妄念從沒止息過。

而在四柱香的共修下，最後的兩柱，

讓我有了盤腿的「痛」，越過「妄念」的初次體驗。

痛，佔據了當下所有的心思，連一到十的數息都不再可能。

靈光一現，「放。輕。鬆」重複數息這三個字，

成了腦子唯一的想事，也熬了過去。

禪一，只是開始。

仙逝的蝴蝶周公，四十七歲遇上印順導師講法「金剛經」，皈依佛法。

而我，五十歲，終於因緣俱合，

讓佛陀告訴了我「生命無限」、「緣起性空」。

「宛然有畢竟空」，入世修行的生命長流，
但求，莫。忘。初。衷。。。。

母親節，快樂！

兩小送給兩老的禮。

玫瑰鮮花給阿嬤，玫瑰香水給老媽。

無邊十方三世，因緣和合此生。

花開了，花香了；
感恩，就此當下。

週一玫瑰情

這張組圖的每支花兒，是從去年六月開始，在公司，

每個週一，用手機拍攝的辦公桌上三十幾朵美麗玫瑰。

玫瑰，總和浪漫的男女愛情連在一起，

對我來說，玫瑰，也註記著執手不相忘於此生的種種情誼。

不是翻箱過往記憶，是對舊情新情的感謝。

十幾年前，某段不長不短的時日，

扛著背叛變調的婚姻，從天壓下的龐大債務。

但我，還是隱藏著失眠的身體，疲累重鬱的心靈，

每天依舊，外表如常地，

當著帶兩個低年級孩子上下學的母親，

打電話回老家問候年長父母的女兒，

努力完成工作交辦的員工。

就在那時候，不知從哪一天開始，

每週一的早上，我的辦公桌上會放著一朵花。

就只有一朵，總是玫瑰。

那是長期照料公司花草的花店年輕夫妻，

送的美麗禮物。

他倆可能並不知道，這朵週一玫瑰，在當時，

那個讓我捱在高崖邊，頻頻掙扎、心痛的當時，

帶給我的勇氣與意義。

我對自己說：

不管日子再怎麼難過，妳不是孤獨一人，

至少有朵玫瑰，一朵努力綻放美麗，然後認命枯萎的玫瑰，

陪妳，陪妳走下去。

在那之後，我一直沒離開這家公司，

在那之後，我也遇上幾個人。

他們用不同的方式，陪著好像有很多心事解不開的我。

而辦公桌上的美麗對待，

走過四十，走過五十，一直維持到現在。

雖然，孤單是人生的本質，不需要練習，

我想，人生需要練習的，是如何框住活下去的勇氣。

那是，愛與關懷，美麗的陪伴。

今天，特別的日子，二月十四日，農曆正月十五。

低於十度的寒春之夜，窗外亮起了繽紛多彩的煙火。

不知是誰想用花火取暖、想當提燈亮燦；

還是，身旁有個美麗的情人陪著，

在這美麗的日子，為她爆放美麗的花火。

不論今日有沒有情人，還是祝盼天下有情人，

都能，

情人節快樂。
圓。世。緣。願。

冬陽，回望

昨日午後，搭了幾站捷運，晃盪在淡水河岸邊上。

冬陽，讓出海口的水流景緻閃爍得很亮燦，

也讓眼前許多事物不可辨識。

信步走著，雖然知道剛動過刀的眼，不宜日照；

但受夠了濕潮陰冷的台北人，

誰能閃躲得了如此難得橙陽的誘惑。

臉上曬得是暖，其實，兩手卻是冰冷。

虛寒體身，完全抵不住外包著暖陽糖衣的紮實低溫，

抖得連自己都覺得很丟臉。

身旁，人聲、單車、機車雜遝，

平常日的淡水街頭、河岸依舊熱鬧。

我找了個木椅坐下，想著許多事。

「我只跟妳說。妳要發誓，不可以告訴別人！」

「好，我知道。」

「最重要的，你老爸血壓非常高，千萬千萬不可告訴他喔！」

我想起著前一晚，生著病的母親，重申「不再進醫院」的絕決，

氣訴著對老爸的無情忿懣，以及對自己一生悲苦的奈何。

受著自己及家族帶來的經濟上、精神上的長年折磨，

近一甲子的怨版婚姻，太多枝節，太多因業糾纏，

母親能堅強地熬到此時，十足韌性，

看在我這不孝子女眼中，卻是十足心疼與無力。

想起這些日子的休假，完全沒有打開公司筆電的意願。

「工作」之於我的價值與涵意，也已經有了改變。

我已安然於此不高不低的職位，薪資福利尚可養家的現狀。
難有升遷的職場，我該思索的，應是如何找到自在安身的「志業」。

我也想著因著自己怯懦、執意的個性，

家裡兩個大孩子帶給我的，長久以來無止歇的難題；

還有那對自我情感、自我後半生恐懼的蒼涼無常。

淡海夕日，眨眼便過，天色暗得迅速。

我身，依舊冷冽，在歸途。

Life is tough.
回望，此生半百功課，果真修的離離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