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16

父親,離心最近的距離

今年冬天,台北罕見地有著長長無絕期的冷冽溼潮,一如我的身與心。

雖然多樣慢性病纏身,卻還能獨居過日子、不用拐杖的老爸,像是在溜滑的人生道路上絆了一跤,過完他90歲生日,身子便急速斷崖式地衰弱。

從除夕日還能自行走路、吃飯,發壓歲錢;再一周,必須攙扶才能移動,頸椎、腰椎、膝蓋,從頭到腳喊著疼痛;再兩天,手指雖還能運作,已是無法行走;接著便是連站都無法站,四肢關節僵硬,持續高血壓,包著尿布,艱難翻身。

和母親失智幾十年,至今臥床的漸進式病程完全不同,老爸的艱難,在於他的意識大部分時間都是清楚的,身體卻是疼痛、失能的。受日本教育的他,看著我與弟弟手忙腳亂,一生遵循「不給人添麻煩」的守則,遇上這樣的困境,老爸心中一定非常難以承受。

那天,我和弟弟依老爸的指示翻出抽屜裡的銀行帳簿,查看銀行帳戶的金額後,父親答應願意離開他熟悉的居住環境,移居與母親住宿多年的同一家照護中心。說著要我們就用這些錢,應該可以支付幾年與母親日後安養的費用。

雖然,在日常照護上,我的壓力放下了一大半;但是,卻哽著更濃密難清的不捨心情。

情人節前夕,老爸移居竹東的照護中心。我持續幾天搭著捷運來回,處理他新店居所及後續雜事。日前,花了五個小時,清理他獨居多年的房間。發現不少陳年舊物,如日籍友人的信件、1951年建國中學的畢業證書,1959年會計補習班結業證書、1963年駕照申請書等文件;以及兩張失散在我記憶的紙頁。

這兩張文字載記著「19861226日」,那時的我剛從輔大畢業,在南陽街美加補習班準備留美考試,而老爸年僅51歲任職合作金庫。滿滿兩頁我書寫著老爸的前半生,還有他修改的親筆字跡。為何自己會寫這些,我卻是真的已經遺忘了。

過了許多年後的2010年,就在父親節也寫了篇述記著當時的我與他的文字父親的距離」INFJ的我,總覺與人的關係應該「色素而至純」。自從三年多前自職場退休,我與老爸的「距離」有了些改變,不再是新店淡水倆倆遙望,照護老爸成了日常。

老爸一生辛苦儉樸,攢下可以給付自己與老媽的安養。撐著病痛的身子,90歲後才勞煩到孩子們。我感謝父親,我感恩老爸讓我這從沒寬裕過的不材女兒有如此的福報。衷心揖盼生命中一直相伴的老爸,在新的環境,平安靜好。